三人成虎的人工愚蠢

前天，国家权威部门正式宣布了对西南某省副省长的处理结果，结论是公款旅游、以权谋私、生活作风等问题，给以严厉的降职处分；此人于今年4月份被宣布接受纪律审查。如果你在百度上搜索他究竟犯了啥事，大量的搜索结果会指向此人在主政某要害城市期间，被国外间谍策反；而在谷歌搜索结果里，海外中文网站上这样的说法更是铺天盖地。

事实上，这是一个可笑的低级乌龙。4月底该博士副省长被宣布接受调查时，有人在网上指其和某海外年轻女商人存在不当的招商交往。而此美女商人在媒体以及网络宣传中，自称毕业于顶尖名校，致力于民间外交，和国外政要有密切来往，据说就读某名校EMBA的推荐信是克林顿、布莱尔写的（此说法我并未找到最初信源、估计也是有人脑补的）。于是就有自媒体指克林顿、布莱尔是共济会成员，而共济会是情报组织（在中文互联网上扯“共济会”的，大多数不是智商有问题，就是精神有问题），所以该女子可能是间谍，据此推论，该官员就是被策反了。这个没有任何逻辑的说法，被各路自媒体、网络媒体一通骚操作，甚至包括一些半官方数字化媒体和主流数字化媒体，广为流传。尽管该自媒体隔天就发表了道歉，说明自己的说法没有任何依据，可是“间谍说”早已在互联网上覆水难收，变成了大众共识了。

官方结论并没有指明官员受处分是否和该女商人存在联系。现在在网上很容易找到美女商人从2016年初直到今年四月份，在官员主政城市以及她就读EMBA的那个城市之间搞中外合作创业孵化中心的多个报道。具有中国社会的商业经验的老江湖们，大致能看明白咋回事。

越是老江湖，越是看破不说破；影响更广、声音更大的自媒体，反而是没啥社会阅历的酸腐书房文人和内地小镇青年。

该官员的处事谨慎能力的确和其职位不相称，重大商业问题，该请咨询顾问的要请咨询顾问，咨询顾问要找名牌咨询公司，这样才会对结果负责；商业社会跟人打交道，上网找信息，千万别信搜索引擎，至少也得是“天眼查”，查外国公司也有类似平台。

我越来越困惑，信息民主化时代的到来，人类的“集体智商”究竟是变高了还是变低了？几年前《失控》一书成为数字化时代弄潮儿们看待“世界终局”的精神向导，《失控》开宗明义讲了“蜂群现象”，分布式、去中心化的无数个个体，通过自洽形成一个强有力、释放巨大能量的“有机生命体”；而且，书中提到人工智能的架构也是像蜂群现象一样，机器个体进行学习，分布式个体往上实现包容、汇总的系统，形成智能。

信息民主化，即“信息平权”，是简单的一人一票，少数服从多数。显然而可悲的事实是，话语权平等并不等于智力平等，甚至是相悖的，现实情况是，越有智力、越有地位、越掌握社会资源的人，越在信息的数字化生成和传播上保持沉默。社交媒体出现十多年来，从2006年人们欢呼电脑前的“你”获得信息控制权的欣喜：

到人们越来越怀疑社交媒体操纵舆论、威胁隐私。我一直质疑社交媒体对于人类社会的正面影响，例如去年的文章 👉 《 说Sexy是性感 证明中国人不适合玩社媒 》。信息民主化解放人类的尝试和失败，是最近十年留给我们社会的宝贵经验。过去几周，我一直在油管上关注南方某市动态，可以看到，绝大多数有影响的、主流的欧美数字化媒体对中国社会、中国政治都充满了无知和偏见，information age在全世界都没有提高人们的智识、相互理解和沟通，反而是加剧了族群的对立、冲突。

信息系统的客观规律是垃圾进去，垃圾出来，今天人工智能生成手段依然是根据既有信息，基于知识来训练机器学习，下图是河南农村里训练人工智能的数据标记公司；人工智能认识啥是汽车容易，要识别落马官员是不是被策反，现实来看，在现在的信息社会里，分布式信息生产汇总起来的、机器消化后吐出来的，不是“人工智能”，完全是“人工愚蠢”。

我现在开始怀疑《失控》只是个带点噩梦性质的科学幻想而已，当不得真的。要把识别汽车和人脸的那种人工智能，带到处理社会关系中，例如识别个人是否有犯罪倾向、员工是否对企业忠诚、学生上课是否认真，就是人类毁灭的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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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字化转型是个社会问题